我沿着海岸线行走,今日向走,明日向右,每天踩着沙滩,和海说话。
谁不想在爱的世界里薄种广收呢?只是没那个能力和运气罢了,拼将一生休,不过是求个安静看云看天的淡然悠远。
有些事以为是终点,其实是断片,就像你以为是绝唱一首,其实是插曲一段。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亦是一种修为。
哪个女人不渴望安然的一世春秋,但世界岂是你软塌塌的藤条可挂着的大树呢。
有些东西,有些人,如瓷器,碎裂后修复,即便光滑完美,也终究不一样。
风停了,你能说,风从未来过吗?
或许有时,你是被过去绑架,再被梦想绑架,也被困顿和恐惧,习惯和懦弱绑架。
别自己做楚门,也别把自己关进肖申克。
你知道,世界很大,大的可以给你个梦想,和海天一色。
每天走,我走了六天。
站在岩石边,想起三毛曾伸开双臂对着大海说:“既然一切不能改变,就让它随风去吧。”
下雨那天,我感觉一种凉,这凉不是武火攻心的疼痛,也不是尖利撩人的愤怒,是一种深深的离伤,是“而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是“别后沧海事,语罢暮天钟”,是众景皆碎,是当时已惘然。
那晚我冻感冒,缩在床上做梦,断片似的,仿佛被抛掷在另一个星球,提前窥见了生命的衰老,顿觉所有无常,才是世间最普通的样。
隔天,晴,难得的看到蓝色大海,像展开笑颜的冷面红颜,牵你手,给你一侧温柔。
海鸥一只只沿着海岸线休憩或飞翔,低空飞过时,就像在跳胡桃夹子的圆舞曲。
再一天,海退潮,露出大片柔情沙滩,踩在上面找贝壳,抬头,远方渔船悠然而过,岩石上有人拍婚纱照,纱裙一挥,笼住几缕日光。那天的海,是金色的。
探险一样去远处的公园,边看地图,边倒着走,因为日光暖暖,舍不得背对浪掷。
那一周,我过着清减的日子,少食,多行走,与陌生人说话,坐海边看涨潮。晚上,边读书边侧耳听楼梯里噔噔的上下楼声。哦,那几个大学生又买海鲜了;额,那对情侣又忘记无线网密码了;隔壁怎么住进一个单身男子,他有故事吗?哇,她们又在嚷房间冷了。
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大巴车载着一群外国游客驶过,与一位长者相视而笑,他挥手拜拜,我也挥手,未曾想引来后面几排帅哥老外纷纷行挥手礼。
笑了半天,原来快乐这么简单。
世界还是爱你的,即便你已不会爱自己。
一如摄影理论,每个风景都有灵光乍现的一瞬间,也许是波光粼粼,也许是浅白清净,也许是万花盛放,或许,只是某个风起时拂过香气的街道。若恰好走过,若万幸在场,能做的便是赶紧按下记忆的快门,因为那就是一期一会了。
那时有不回来的冲动,想日日夜夜对海而坐。这画面,就像归隐的武士,在乡下守一旧屋打铁,门口栽棵桃树,醉酒时,想起一些莫须有的过去。
想往事如浮木凸显海滩上,也能像捡到一个珍稀贝壳,附耳上,听涛声,再抛回大海。
也得有酒,倒不是如过去那种,用酒精来镇身体里的鬼,而是,对海高歌,人生几何。
但归期降至,我只能任落日沉入深海,坐到浑身发抖再依依不舍归来。
其实归属感,这东西很简单,不外乎身上所承受的一种重量:旧书、老相册、爱人、姐妹、亲人、风景、小狗、远方的家乡、妈妈的一碗面、温柔的大海。
返程时站台上等车,冻得瑟瑟发抖,动车上拉下鸭舌帽一场酣睡,迷迷糊糊想着该赶回家做碗粥还是直接跑去吃碗面,或者来碗豆腐汤。
下车时,人山人海,又见满地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