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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与不可爱的听众——你可愿与我余生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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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是一个卧底山鬼谣(原著向)在即将自爆身份前回忆过去十七八岁的时光静好然后又回到现在对云丹讲述最后一个故事的裹脚布
说书先生山鬼谣: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不可爱的听众云丹:我就要这回分解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3-02 07:39回复
    别名:你是我此生的唯一
    (1)
    花海沧沧,入眼处一片纯白,如同新夜里的初雪;星夜茫茫,印心处一片凄凉,如同冰山上的雪莲。黑暗染遍的昧谷中,有人寒了心,冷了血,泪落成冰;有人拾起旧事,失了魂,一时惘然——可叹当时只道是寻常。
    昧谷深处,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地依偎在花海中。她的容颜如青花瓷一般精致且苍白。只见她秀眉微蹙,想来就是在睡梦中,她也是伤心的吧。
    山鬼谣深深地凝望着这个已经被自己伤透了的人,在心里幽幽叹息:“云丹,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缓缓起身,将伊人冰凉的身体轻轻搂入怀中,就像多年前在夜空下将还是少女的她拥入怀中一样,仿若捧着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有着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在苍茫夜色下,雏菊涌起的雪白浪涛中,两人紧紧相拥,只余彼此。
    “云——”他紧锁着眉,低声道出了他们曾经常用来调侃彼此的称呼,于心中反复咀嚼,宛如印证。
    如今,却再没有人会在他皱眉时轻抚他的额头,探寻他幽微的心事。
    半晌,山鬼谣松开怀抱,将云丹安置在一旁,终是长叹:“昔年旧事——多少年,我都不曾拾起,亦不曾遗忘。”
    银白月辉映照下,他的神色晦涩莫名,不辨悲喜。彼时山鬼谣离云丹昏睡的地方一尺有余,仿若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深渊。昧谷阴郁的天光在他脚下拉出一道漆黑的影,茕茕孑立。
    这是最后一次陪她了,他对自己说。
    半晌,他抬头,深邃的目光穿过了黑暗的苍穹,越过浩荡的时光之河,落在了过往岁月中只属于彼此的时光……
    (2)
    多年前,夜,玖宫岭的僻静角落。
    十六七岁的碧衫少女坐在房檐上,望着皎白明月出神。
    “好一个望眼欲穿,”山鬼谣见少女难得的迷茫神色,心中好笑,忍不住打趣道,“怕是后羿都不比姑娘痴情。”
    闻声,少女回眸望向房檐下:一个俊秀少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
    捕捉到山鬼谣眸里的戏谑,云丹扫了眼他一尘不染的长靴,当即反唇相讥:“不及公子使洛神甘拜下风的凌波微步让我叹服。”
    众所周知,山鬼谣的身法是玖宫岭一等一的好。但所谓洛神——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显是形容女子。洛神赋中又有“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一说,故云丹看着山鬼谣不染尘埃的靴袜,如此还击。
    对于她的挖苦,山鬼谣自是明了,不由一噎,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姑娘过谦。”
    “认识多久了,还姑娘来公子去的,”云丹见一向舌尖嘴利的他难得的吃瘪,心情大好,“牙不酸吗?”
    和浮丘结识已久,云丹说话做事也渐渐染上几分豪爽。
    山鬼谣面上从善如流,暗里却故意使坏,换上了一个更令人牙酸的称呼:“云。”
    云丹状似满意地颔首,也不甘示弱:“谣。”
    “谣”字从云丹口中吐出,几多温柔缱绻,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呼唤女子闺名。
    山鬼谣:“……”
    云丹笑容更盛,大度道:“算了,不闹你了。”
    山鬼谣瞅着云丹得意的神色,心道:“怎么一就月没见,这丫头口舌功夫就如此厉害了——呵,浮丘,功夫不好好练带坏云丹就算了,尽还教这些有的没的……”当即决定找个时机与浮丘“好好”切磋。
    与此同时,好梦正酣的浮丘打了个喷嚏。
    却说前些日子,永康镇零力异动,山鬼谣与弋痕夕一同离开玖宫岭探查当地情况。待解决掉所有作祟的恶零回玖宫岭复命,已过了一月有余。
    没有山鬼谣碍事,浮丘行事自是越发无所顾忌,三天两头地拉着云丹下山品味各地美食。云丹极少离开玖宫岭,见山下繁华,觉得眼界更为开阔,修炼时也能多一层领悟,便也由着浮丘了。于是一月以来,市井言语便听得多了,而民间不乏口舌厉害者,再加上浮丘在一旁的临场教学——如此一来,自幼伶牙俐齿的云丹口舌功夫自是越发炉火纯青,隐隐有稳压山鬼谣之势。
    倒不是说云丹的唇舌功夫当真胜得了山鬼谣,只是山鬼谣的口舌功夫主要厉害在恶意地讽刺,是以他能对皮糙肉厚的弋痕夕无所顾忌地释放嘲讽,对于放在心上的云丹,毒舌之前心下考量却是颇多的。至于朋友间善意的玩闹调侃,云丹显然更胜一筹。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03-02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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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两人同在一殿,自是对彼此了解甚深。云丹见他神色微妙便知他想法,不由为浮丘开脱:“不怪浮丘,是我自己愿意跟着的,尘世繁华看多了,修炼自然能事半功倍。”
      “等你功夫到家,我以后自会陪你下山历练,用她多什么事?”山鬼谣显然不是好糊弄的,心下明了以浮丘的德行,多半是冲着美食去的,带着云丹作伴,历练顶多算是顺带,因此他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所以切磋免不了。”
      云丹见开脱不成,心下无奈,只能让浮丘自求多福了。斟酌片刻,终是再度问出了令她纠结了许久的事:“昔日你我初见时的那场比赛,以你的出招速度来看,不可能是因为饥饿,也不会是你之前说的为了赶时间,因为你若全力以赴,结束战斗只会比我更快,所以当时你是不是在故意让着我?”
      闻言,山鬼谣便知云丹这一月以来进益不少,再用其他托词她也多半不会相信了。既如此,他又何必费神去思索其他借口。
      是以山鬼谣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云丹笃定道:“我觉得是。”
      山鬼谣轻描淡写道:“你觉得是就是吧。”
      山鬼谣此人,性情堪称恶劣,恨不得全世界都觉得他可恶,却又将内心的温柔藏得严严实实,稍有展现,待要深挖时,就又被他密不透风的应对给压了下去——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臭毛病?许是天生的。云丹如此定论,探寻下去的决心越发坚定。
      云丹抿唇,锲而不舍地追问:“为什么?因为我还了你侠岚牒你心存感激,还是你抢了我的火烧心怀愧疚?”
      山鬼谣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像是懒于回应一般,抱着双臂,散漫道:“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云丹一脚踹向他下盘:“山鬼谣!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
      山鬼谣灵巧地躲开,并不与她争论:“正好让我考较考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的功夫落下没有。”
      云丹出招越发凌厉,而山鬼谣却也守得滴水不漏。
      两人你来我往,一边交手,一边对话。
      云丹在使出侠岚术的空档中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这个问题,你就这么不愿回答?”
      毕竟云丹为此询问他的次数已是数不清了,他要么避而不答,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就随便找理由搪塞。
      而云丹天生有一种执着,愈是问不出来,便愈要探寻,即使次次无功而返。尤其对于山鬼谣,他是天纵奇才,却从不像别的天才那样众星捧月。他总是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在他们这一辈人中无论想法还是行动总是比别人先行一步。他似乎对侠岚之名不屑一顾,除了比赛时期,侠岚牒总是随手乱放从不会出现在他腰间;却又会在面对危险时第一个冲上去。这个人从不按常理出牌,战斗时几乎称得上诡计多端。世人皆以为他处处神秘,处处透着诡谲。云丹却觉得,在莫测的背后,他近乎是纯粹的。他欺负在意的人,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度”,从不过分惹恼对方,是以这么多年下来,弋痕夕依然和他情同手足。对于自己,更是在细微之处极尽温柔,即使偶有不平,也被他不动声色地化解了。他对输得难看的年轻侠岚冷嘲热讽,却在对方进步时不吝给予肯定,虽然他的肯定不那么让人愉快。
      云丹忘不了他们的初见,也一直认为初见时救助流浪狗时笑容璀璨的少年才是他真实的映射。而其他的,不过是他的保护色。
      其实云丹心里想问的问题还有很多,她想问他少时是不是因为受过很多苦所以对欺压百姓的乡绅富豪如此厌恶,想问他每一句嘲谑的话语背后的深意,想问他为什么待自己如此不同……
      她想听他真实的想法,而不是那些口是心非的谎言与敷衍。
      “那你又何必要问?”山鬼谣眼明手快地捉住云丹露出的一个破绽,一招制敌,“知道你错在何处么?”
      云丹按了按额角:“那个破绽我本可以避免。”在这个家伙面前,真是一刻也懈怠不得。
      “这只是一处小错,”山鬼谣在指导她时严厉地近乎不近人情,“战斗中切忌分心。而你不仅分心,还意气用事。若你在收招的空档借机调整状态,就不会如此后力不济。而你之后又因为愤怒,出招幅度过大导致收招不及,若我是敌人,利用这片刻机会,已然可以对你造成重创……”
      “原来你还知道我在生气?”云丹冷笑着打断他。原本一开始的攻击便半是发泄半是开玩笑,不料山鬼谣却借机考量起她的功夫来了,而现在这个使她分心的罪魁祸首竟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她的错处就是分心和愤怒。若说云丹原本只有三分火气,现在也已经上涨到了十分。
      山鬼谣对她的悻悻视而不见,淡漠地接道:“适当的愤怒有助于战斗,但因此失去理智却是大忌。你明知自己不适合走大开大合的路子,却在愤怒之下冒然使用,如果你不能很好地控制它,便尽量去避免。”像是读懂了她的想法一般,他又补充了一句:“若因为敌人的挑衅而失去理智贸然行动,则是错上加错——我观玖宫岭历史上侠岚的牺牲记录,其中不乏战力杰出者因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不逊而失去理智贸然行动终至丢了性命。”
      云丹气极反笑:“这就是你总一个人向最危险的地方钻的原因?”
      猝不及防之下,山鬼谣被她反将一军,他凝视她半晌,神色复杂,似是犹疑,似是赞赏。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3-02 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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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却说每回山鬼谣下山执行任务,回来复命的当天一般要忙活整日,是以只有夜里得空。
        某日出完任务,机缘巧合,他在此地遇见云丹,在对方的连哄带骗之下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每次出完任务都来此给她讲故事。不过那丫头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大意是自己缺乏经验,想请自己“教导”。
        其实也无怪云丹,山鬼谣虽不耐解释,讲起故事来端的是妙趣横生,常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这也与他讲到关键常常提问考验她有关。云丹本就甚喜山鬼谣所讲述的外面的风土人情、作战时的一波三折,这对她的吸引力几乎是致命的。
        此回的故事又很长,永康毕竟偏远,风土人情与桃源山一带自是迥然不同。
        “永康的县令是少有的明察秋毫,他算准先前逃逸的匪盗会在他离任之际回乡,是以一早就派人在城郊守株待兔。只是他千算万算,终是没料到五败在其中作祟……”山鬼谣说到这,望了眼天色,“姑娘,时日已晚,何不先回房歇息,明日再叙?”
        “就算你故意酸我的牙,我也不会打道回府的,谣——”云丹斜睨他一眼,最后那声意味深长的“谣”非常有效地打消了山鬼谣的念头。她正听得津津有味,自然不满就此离去,于是揶揄道:“你若去做说书先生,说不定能就此发财致富——每次停顿都恰到好处得让我想掐死你。”
        “不敢当。”山鬼谣十分没有诚意地谦虚了一句后便配合地用元炁化出一根醒木与一张凭几,只见他执着醒木一拍,在宛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中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言外之意,还是要赶她回房歇息。
        “你啊……”云丹失笑,只听她几乎是不讲理道,“若我偏要听这回分解呢?”
        “你还真是一个,”山鬼谣笑得高深莫测,浅色的眼眸中释放出某些危险的信号,“不可爱的听众。”
        “那么有没有筹码可以让不可爱的听众接着聆听这位厉害的说书先生的教导呢?”云丹按着前额,露出恰到好处的苦恼。接着她从怀中拿出一物,巧笑倩兮:“不知先生觉得它算不算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呢?”
        “死丫头,你什么时候后又拿了我的侠岚牒!”见状,“说书先生”的高深莫测顷刻间消散殆尽,山鬼谣佯怒道。
        云丹笑得十分无辜:“你自己乱放,还怪我咯?”
        “下不为例。”也不知是多少次说这四个字了,此回自然也不例外。山鬼谣再次被云丹的执着打动,盖因他看出现在让云丹回房歇息她也多半是睡不着的,只好在表面上半推半就地妥协了。
        云丹见好就收,将侠岚牒还给他:“你放心吧,知道你最近要回来,我前些日子刻意多睡了几个时辰。”
        “哦,”山鬼谣微眯着眸子,似是倦怠又似是在酝酿着什么,“姑娘原来是早有预谋,难怪难怪。”
        云丹明智地不接话茬,只期待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云,你倒是难得乖巧。”山鬼谣尖刻地给出评论,不情不愿地继续道,“话说那匪盗果然出现在城郊……”
        山鬼谣刻意将故事讲得晦涩难懂,果然,不出一炷香时间,他右肩一沉——方才还神采奕奕的云丹已然睡熟了。
        山鬼谣对此显然已是十分有经验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回屋去睡。”
        云丹似是挣扎着要起身,迷糊呓语道:“别吵,我还要听……”
        山鬼谣柔声哄道:“故事多着呢,不急于这一时,安心睡吧。你若表现得好,明天说书先生就多给你讲一会。”
        “嗯。”闻言,云丹弯起唇角,安然入梦。
        山鬼谣驾轻就熟地背起她向宿舍掠去,身法当真如云丹“调侃”得那般翩若惊鸿,宛如游龙。毕竟入夜已深,他担心她在外面待久了会着凉,尤其她还只着单衣入眠。
        其实他更想抱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但一来此地离云丹宿舍有段不短距离,背着她施展起身法能少些颠簸,二来他经过一次尝试后便发现背着云丹能使她睡得更安稳。
        大约小半个时辰,在山鬼谣风驰电掣般的月逐之下,云丹已被送到了宿舍。
        云丹儿时朋友极少,对浮丘这个交了心的也就格外重视,为此她还特意向玖宫岭申请让两人住在一间宿舍。此事让山鬼谣好一阵吃味,他不想欺负云丹,于是弋痕夕这个无辜“池鱼”就遭了殃,日子过得是一个水深火热。最后还是因为浮丘看不下去了,主动找山鬼谣谈了一晌午的话才作罢。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只是之后山鬼谣有意无意地把弋痕夕往浮丘那儿引,而浮丘也自觉地收敛了种种“带坏”云丹的举动。
        此时浮丘听到敲门声,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一边开门一边在心里腹诽:玖宫岭的一对野鸳鸯私会半夜,如今可总算是归巢了。
        浮丘对此十分没好气,她习惯性地抱怨道:“山鬼谣,频繁在半夜来女生宿舍扰人安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非常恶劣?”
        山鬼谣将食指竖在唇边,警告性地瞥了浮丘一眼,低语道:“她睡着了,有什么账明天再算。”
        浮丘显然不认为自己带着云丹四处乱晃悠的行为有什么错,闻言冷笑道:“瞧你那护着眼珠子一样的德行,老娘眼都要被闪瞎了。”
        山鬼谣对于这种没营养的废话一向都是充耳不闻的,只是将云丹交付给浮丘,嘱托道:“记得给她盖好被子。”
        浮丘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腻歪。”
        山鬼谣懒得接这话茬,利落地转身准备离开:“回见。”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3-02 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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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他走远,浮丘忽道:“唉,你不在的时候云丹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看她神色,多半已把你放在心上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
          “再等等。”山鬼谣脚步微顿,望着天上孤月,眸光中夹杂着一缕微不可查的忧虑。自前些日子传来相离牺牲的消息,他就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老师身体情况的恶化更是加重了这种不安。
          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吧。
          还是等这段日子过了,再找个好时机吧。
          而这个时机他却是注定等不到了,或许永远都等不到了。
          (5)
          转眼间岁月流淌,物是人非。
          曾经在他面前伶牙俐的姑娘如今变得笨嘴拙舌,山鬼谣想起他们在玖宫岭的那一次见面,他步步逼迫,不顾心里如何血肉横飞,第一次在面对她时不留余地,终于迫得她无话可说,泪落成冰。那是他自云丹开始外出历练以来第一次在口舌功夫上胜了她,却再没有少年时插科打诨时略胜一筹的得意。
          他握着一把双刃之剑,伤人之前永远是伤己更深。
          山鬼谣如有所感,望向昧谷的夜空:只见星辰寥落,唯有一轮孤月挣扎着散发着微弱的光,惨白的微茫仿佛在向这片黑暗呻吟着抗议。
          沉睡的姑娘,漆黑的夜空,依稀当年模样。
          山鬼谣见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心神一动,却欲言又止。
          半晌,他带着些许歉疚地笑了笑,对他此生唯一的听众道:“抱歉,我不可爱的听众,你的说书先生再也讲不出能博你一笑的故事了。”
          他的听众自是没有丝毫回应,于是他道:“现在听不到也没关系,今夜的故事我会记录在一个你一定能找到的地方。”
          “虽讲不出当初的故事,不过幸好,还有些趣闻足以让你解乏。”山鬼谣望了眼身边环绕的白色雏菊,叹息也似地轻声开口,“你可曾见过不会枯死的花……”
          他常年待在昧谷,对此地自是了解非常。他对她说这里看似寸草不生,生命的种子却随处可见。他讲在昧谷的灰烬中盛放的第一朵花是如何唱出生命的赞曲,他讲他见过无数次风雨来临前群蚁奔走的秩序井然,讲他当年在悬崖边上见过的一株荆棘曾长到一人多高,最后却被铲平——原因倒是有趣的很,那日他亲眼见着一只零鸦因被荆棘刺伤本能地啄了假叶一口,留下了很长的一道口子。假叶自觉受到了畜/生挑衅,将零鸦与荆棘一并毁尸灭迹。
          不过,他探知到那荆棘的种子早已深埋于地下。假叶自以为用零力夷平了那片土地,殊不知荆棘之所以能长在昧谷便是因为不怕极阴的零力,是以想必那些种子来年便能破土重生。
          山鬼谣说到这儿,不由带着期许叹问:“那么你又何时候能打破记忆的桎梏,破茧而出?”
          语罢,他又讲到五败与气魄或是人性之恶的集中体现: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色欲。
          但其中有一个最特别的七魄:逝炎。她,山鬼谣笑着说,的确已可以称作她,自她附身了一个善良的医女,他就不只一次见到她偷偷摸摸地将寻常百姓难觅的药草送与病重的百姓。
          据逝炎说,她之所以能在重伤垂死时附体那个姑娘便是因为那该死的傻瓜为了救人在人迹罕至的险路上采药。
          山鬼谣记得当时自己对她说:“世间傻瓜多了去了,在你面前就有一个为了救自己非亲非故的弟弟甘愿送死的,若不是她,如今我要得到神坠也不需要费这么多功夫。”
          语罢,山鬼谣笑着看云丹:“你若在场,听了这等混账话,还不知得气成什么样子。”
          那时此言一出,几个五败与七魄纷纷附和着他:“侠岚就算了,一个二个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蠢/货,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比侠岚更加柔弱无力的蝼蚁中也会出现这种白/痴,真是碍事。”
          只有逝炎,踌躇不语。那医女对她的影响太大了,虽然她嘴上说得厉害,但当佚烁(山鬼谣有点犹疑地道,逝炎似乎是这么称呼那医女的,也不知是否是真名)被他人否定时,竟不由自主地为其打抱不平。
          逝炎难言而隐晦地望向山鬼谣,在那一瞬间,甚至荒谬地觉得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比自己更像一个零。
          山鬼谣自然将她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他面上滴水不漏,心中却微微一动:在逝炎身上,他看到了另一种希望。既然人可以变成零,那么零变成人又有何不可?
          只是逝炎情况特殊,而一心为别人着想的傻瓜又可遇而不可求。讽刺的是,偏偏他不仅是从傻瓜扎堆的玖宫岭出来的,还在所谓叛逃之后遇见过好几个这样的普通人。既然遇见了,他自然不会放任这样的人被零附体,哪怕他们有可能改变零。遑论是促使零去附体这些人。
          是以,这个命题在找到除了附体以外的另一种方式前,如今几乎是无解的。而他似乎也没有时间去寻觅了。
          “丫头,此事就作为你的课后任务交给你了,”山鬼谣笑眯眯地道,那一刻的神情倒真像个年轻促狭的教书先生了,只见他一脸混账地道,“你如此聪明,又极擅揣摩人心,这个任务对你来说定然如鱼得水。”
          “我可给了你一生的时间去完成,”山鬼谣每逢布置起任务总有种十分理所当然的霸道,“万一我有机会检查,可不要让我失望。”
          他隐去了后半句:虽然多半没有这个机会了,但以你的执着,答应过的事肯定不会应付了事。
          (PS:昏睡中的云丹:我说什么了吗?
          教书先生山鬼谣:所有的沉默在我这儿都是默许①)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03-02 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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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厉害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03-02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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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03-02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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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夜还很长,足以让一个人的万千思绪肆意蔓延。
                山鬼谣想起初见她时,少女静若清莲,尘埃不染;动若脱兔,聪慧敏锐。他从未见过这般女子,不禁怦然心动——以他的冷静,虽不是一见钟情,却也可以说是极大好感了。
                心想若任其发展,恐会演变成极为致命的软肋,而远远避开却也做不到,因为他们同在一殿。于是故意在她面前露出性情中最恶劣的一面,想引起她的反感使她主动疏远他。
                谁知愈是如此,云丹靠得愈进,他的刻意反而吸引了她。
                到底是少年意气,觉得世间没有自己摆不平之事,先前疏远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后来在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中逐渐相知,自是更加无法控制疯狂滋长的情愫,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然世事无常,谁知昔日少年艾慕至今也未曾说出口,最初是未找到合适时机,后来因为那个计划却是不能说也不敢说。
                不过,对此他们都心照不宣。
                (7)
                不知不觉,残夜将尽,东方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
                山鬼谣才发现自己在讲到逝炎后竟已经无知无觉地沉默了这么久,他微觉怅然,却依然笑得洒脱:“抱歉,如今的我已变成了一个十分不合格的说书先生,不过目前你也只能先将就着了。”
                “但愿你能早日醒来,虽然我多半也见不到了。”山鬼谣倦怠地靠在石壁上,阖上双眼,“残夜已尽,今夜的故事就到此为止罢。”
                “这次可没有下回分解了。”山鬼谣想起过去每次讲故事他宣布结束时云丹意犹未尽的神色,在心里狡猾又得意地想着:时隔多年,侠岚牒再也做不了筹码,说书先生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料到云丹可能为此产生的不满,山鬼谣遂闭着眼懒洋洋地嘟囔了一句:“你的说书先生已经很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好不好?”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天已大亮。
                山鬼谣睁开双眼,锐利的眸光中夹杂着刀光剑影:“看来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你——好好保重罢。”
                谁料正当他话音刚落,云丹毫无征兆地露出痛苦之色,呓语道:“山鬼谣,你不能走,我不会让你走。”
                虽明知云丹话里的意思,他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回眸,不动声色地在她的容颜上描摹一圈,像是受到了某种无法言说的蛊惑,主动越过了他先前划出的沟壑,他低下头,虔诚地在她苍白的唇上烙下一个诀别的吻。
                “方才我趁机引动了先前在你的记忆中留下的一缕分神,他不会因为我的消亡而消失。待你苏醒时,他便会助你脱困。”吻罢,山鬼谣像是在解释着什么一般道,“这大概也是,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
                山鬼谣一生我行我素,无法无天,最是肆意妄为,唯独在面对云丹时谨小慎微,就连一个发乎情止乎礼的亲吻都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正欲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云丹紧紧地抓住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云丹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呢喃声中竟有一丝哭腔:“不,你不能走,你走了,谁能把我的说书先生还给我?”
                山鬼谣漠然地想:如此不合格的说书先生,你还要他做甚?
                饶是心里酸痛,他却依然能生生扯出一丝笑容,拙劣地模仿着过去那个陪伴了她几千个日夜的少年,低声哄道:“乖,现在可不是表演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时候。安心休息吧,等你睡醒了,你的说书先生说不定一高兴就回来了。”
                云丹嘟唇:“又骗我。”
                山鬼谣对于云丹呓语时常说的话自是了若指掌,是以在短暂的一僵后,温声道,“这次保证不骗你了……”
                此刻,昧谷总是泛着一丝凉意的风沙穿过山岩,拂过花叶,有如悲泣。
                山鬼谣听闻,心中一动:“当初你我初见时我用风鸣子吹着一首山野小调,如今一曲作别,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终。”
                当年初见时的风鸣子他自然不可能再随身带着,便化出七根金色琴弦。琴弦仿若有灵,自行铺成古琴模样。山鬼谣抚过元炁化作的琴弦,微微调试:“经过此曲,以你之慧,当知我心。”
                他沉吟片刻,十指齐发,峥峥琴音从指尖迸发出来,似是绝壁之上的荆棘破土而出,似是狼烟四起的战场之上将士浴血奋战的鼓点,又似阮籍叹时无英雄的浩然长啸,有如曹操那假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的凛然傲气,仿佛君王俯瞰天下的寂寞寥落,最终汇成了初心不改视死如归的绝响。
                ——却是一曲广陵散。
                一曲作罢,七弦齐断有如裂帛。
                山鬼谣再不多做停留,拂袖离去。
                那孤绝的背影不知何故竟入了云丹的梦,化作一滴清泪零落成泥。
                到底曲终人散,只有一个未尽的承诺,化作彼岸之花在彼此最美的梦境里悄然生长——或能渡了苦情人:
                “待无极之渊大战结束,一切事了,要是彼时我尚有命在,若你不嫌我罪孽深重,可愿与我余生共度——到时,你说,我听。”
                ①出自priest的小说《默读》,顺便安利,《默读》是一部有深度有内涵有剧情有感情,值得沉下心去反复品味的神作。
                补充一个注释:山鬼谣口的“永康县县令”的故事改编自《明史*列传第一百六十九》中的张淳传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3-03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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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余生共度
                  (1)做牛做马
                  若干年后,在云丹兴致勃勃地讲述中,山鬼谣的眼帘越来越沉。
                  云丹:“……”
                  当初说好的“你说,我听”呢?
                  云丹一点儿也不和山鬼谣客气,一巴掌把他拍醒:她早就想这么做了,这人委实太过欠揍,动不动以身犯险,单挑假叶,算计三魂等累累前科,数不胜数,劣迹斑斑得让她没脾气。
                  云丹清冷的声音中弥漫着一丝杀气:“我讲的故事就这么无趣?”
                  山鬼谣在她饱含谴责的眸光下若无其事地微笑:“哪里,先生的故事如此娓娓动听,不知不觉就让学生放下全部心神,安然入梦,怎能说无趣?”
                  云丹一时不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思索半晌,才佯怒道:“宰予昼寝,孔子称他为朽木不可雕也,你倒好,不仅昼寝,还振振有词。”
                  山鬼谣知道她虚张声势,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娘子说笑。”
                  云丹秀眉微挑:“谁和你说笑,本先生决定罚不听话的学生给我一辈子做牛做马。”
                  山鬼谣笑嘻嘻地拱手道:“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云丹见他乐在其中的样子,面上恼怒,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她可舍不得让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如意郎君做牛做马。
                  (2)再度出山的“说书先生”
                  静好的岁月总是过得格外快,转眼间又是若干年过去。
                  云丹与山鬼谣也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自孩子出生到如今的三年,云丹迷上了给孩子讲故事,还强制要求山鬼谣旁听,美其名曰说是做能让她把故事讲得更好的“技术指导”。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的睡颜就成了云丹在讲故事时最常见到的情形。
                  云丹悲凉地想:她大概真的不适合讲故事。
                  但她一向执着,愈是不会就愈是要学,便每天对着山鬼谣非法撒娇,半是央求半是胁迫地要他继续给她和儿子讲故事,心里却打着偷师的小九九。
                  成亲以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山鬼谣对她几乎称得上是有求必应,除了偶尔会毒舌几句,或是兴致来了会连哄带骗让她签署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这回山鬼谣在调侃几句后就顺理成章地答应让当年的“说书先生”重新出山。
                  只是,初次尝试的结果对云丹来说不那么尽如人意。
                  因为是“说书先生”隐退后出山的第一个故事,山鬼谣十分得寸进尺地要求他们都要站着听:“今天的故事会是我所讲的所有故事里最简短的一个。”
                  “几千年前,上古的黑暗力量入侵世间,经过千年发酵,这股力量越发强大,为祸人间,伤及无数。一对情深缘浅的鸳鸯为了阻止事态继续恶化而不得不被分隔两地。”
                  隐退多年的“说书先生”果然没让云丹失望,再次恰到好处地停顿了片刻。
                  不止云丹,第一次见识到自家“说书先生”的小家伙也听得津津有味,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翘首以盼。
                  “他们历经种种磨难后,在同伴们的帮助下,终于将这股邪恶力量驱散,在没有黑暗的地方重逢。”山鬼谣望着窗边天光乍现,娓娓道来。
                  云丹听到这儿,已经了然这个故事其实是源自他们彼此,便只静静听着。
                  小家伙却无从得知,一股脑地将疑惑的地方全问了出来:“是什么样的磨难?他们又是怎么在同伴的帮助下驱散邪恶力量的?还有……唔……”
                  “你的问题太多了,”山鬼谣捂住小家伙的嘴,散漫道,“还是自个儿慢慢想吧。”
                  说罢,不顾小家伙怒目而视,自顾自地接着讲道:“从此,他们便过上了如今这样……幸福快乐的生活。”
                  话音未落,山鬼谣欺身向前,一吻落幕。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03-03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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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丹被他猝不及防的一吻弄得脸红心跳,她推开山鬼谣嗔怪道:“孩子还在看着呢,你别带坏他。”
                    山鬼谣似笑非笑地望着小家伙:“他还需要我带坏?”
                    不出所料,小家伙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抱住自家娘亲大腿,眼巴巴地看着云丹,奶声奶气地道:“娘亲,我也要亲亲。”
                    云丹:“……”
                    这孩子的表现太不给她这个做娘亲的面子了,倒是很给他父亲面子。
                    抵不住儿子非法卖萌的云丹无奈又好笑地弯下身在小萌物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山鬼谣趁机逗他:“臭小子,就知道占你娘求便宜,怎么不试着找我呢?”
                    小家伙也不知是像谁,说话很是诚恳,不像山鬼谣那般的十句话里没一句真话,也不像云丹那般伶牙俐齿,却偏偏有把人气得七窍生烟的本事。
                    闻言,小家伙一脸陶醉地道:“你没有娘亲香。”
                    山鬼谣挑了挑眉,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腹诽:原来还是个小色鬼。遂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又记了小家伙一笔账,准备等到他能纳炁时一并清算。
                    山鬼谣念头转得飞快,见缝插针地对云丹道:“既是如此,不知我家娘子可否度一口香气给我?”
                    “谣,”云丹将一个“谣”字咬得极重,幽幽地道,“你知道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是如何写么?”
                    无论何时,山鬼谣一听到这个称呼就特别牙酸,遂讪讪地住了口。
                    刚得到娘亲关爱的小家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典范,见父亲大人神色似有不愉,像是想到什么,一派天真地道:“爹地虽然没有娘亲香,但爹地讲故事比娘亲有趣多了。爹地以后多给我讲点故事就行啦!”
                    “你想得倒美,”山鬼谣抚下身弹了弹小家伙的额头,云淡风轻地撩下一句,“看你表现。”
                    而云丹则受到小家伙会心一击,一脸郁卒。
                    山鬼谣见状若有所思:“小家伙别的不提,说话还算得上是非常诚实中肯的。”
                    云丹纠结地看着这一个比一个难缠的父子俩,心里发愁地想: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0-03-03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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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这篇“说书先生”全文+番外都完结了,撒花。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03-03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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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


                        IP属地:辽宁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0-03-06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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