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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戏』剑陵志第四季晒戏20200822期——棠棣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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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剑陵志.第四季.云起龙骧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考核群号:幺肆耳酒刘散其散巴

PS:风里雨里,兄弟们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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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含招募)


IP属地:上海1楼2020-08-22 21:20回复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本期晒戏主题定为《棠棣之华》,筛选出六支戏目奉送。
    目录
    【壹】七九。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贰】逍遥。少年恣意今已矣,日月同辉当同归
    【叁】衡微。刀映的是梨花雨,未言的是阔别情
    【肆】二八。我向淮南攀桂枝, 君留洛北愁梦思
    【伍】彻征。白水庄系列(二)
    【陆】征树。羁客谓别别难离,良月照水水遗香


    IP属地:广西3楼2020-08-22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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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西4楼2020-08-22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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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名七郎。沈夜华
        “好”沈安轻声应道,清风掠了月色长衫一角,人已入座案侧,亭榭中是山水相融,滟色缀于幽远,入目所视,他如置身魏晋时雅,有‘淮左兰亭山阴雪,俯仰寄迹叹绝唱’的风致。
        回眸迎上对首花九枝的神情,低首是几碟杂陈水陆的佳肴,在凉风有信的拂散里逐走盛夏灼气,令人只觉走这一遭乌蓬船上烈日熏也是不枉。兴之所至,难免就有诗兴技痒的心思动荡。沈夜华要抬手去解酒坛的封,花九枝正快他一步,于是他敛了袖,圆润指腹搭过酒盏细滑瓷胎,眸光半垂,若有所思地品起花九枝自轻话语。自谦逾恒,抑或做作藏伪的,多是文人里你来我往的推诿。
        花九枝却不是。沈夜华侧身递了酒盏过去,正睇进九枝舔过唇皮的嫣红唇上湿渍,眸色微深,笑意浮至唇际,仍是闲适的坐姿,神情里不痛不痒的有微许慵懒,如浸这厢的逍遥清雅里,不饮自醉。
        花九枝出口的话。早在那首《闲步复道忆去岁潇湘》的诗里道明。以他花家子弟,飘渺城九郎的盛名地位,诚然有意结交,是无需费思量的。试问偌大江湖之远,放眼庙堂之高,谁值他屈就轻放?也因此,才可足可贵,才着实难得。
        沈夜华记得他收信时,是在枫桥。明月高悬着,像是墨色山河里一段雪白鲛纱揉碎的光。他微醺着,被春日醉灌的倚起廊柱散热,兰榭里高朋满座的觥筹绚烂地描摹出盛唐夜鱼龙舞,那烛有香膏涎麝的馥郁,光暖而远映,一池的湖都盈盈蕴光,胜过月华的皎然。他到底容不进那样的热闹,握着花九枝的信,举向明月,以光鉴字,横鳞竖勒里是花九枝颜如春华的贵意。他一字字吟出了声,至那句‘未知俗名难记否’,送进唇里半盏暖酒,眉眼悉染了深笑,借起主人家的笔墨纸砚。
        首句是:我得一剑名逍遥,扶云从风步凌霄。宽袖拂纸,狂草般落拓的字游龙戏凤般书的畅兴。他从不许自己人前失态,醉意过甚,却偏被花九枝一封信,一首诗,催的一夜潦倒意兴盛起,握着酒壶,以壶口洒下一弧清泊陈酿入口。再提:引剑又下江南春,闻弦知我无一人。笔锋收,侧眸半眯着眼,目光里是宴席满座,嘴角且勾哂笑。随之他阖了阖眼,眼前星河流转,万千光辉托起他悠游,履下是安康召南茵茵芳草,淡沲风光里,是同他共饮而醉了的花九枝。他已分不清醉的是自己,还是九枝。他握住笔杆,腕骨微颤,眸里清亮的揽去湖里一众澄光。他写:枫桥月渡倚兰榭,遥忆去岁醉潇湘。纵轻半卷剑陵志,敢忘飘渺花九枝?
        后来,沈夜华是真的醉了。他支腮小眠亭中,是太史梵抽起他肘压的一纸狂草诗,唤得他醉乡复醒,揉着睛明,打量看整张糊进墨汁的宣纸。他笑了笑,虽也觉得这诗狂意过甚,却极合花九枝的诚。便取新纸,以楷书重摹了一张,送往飘渺城。
        公侯世家的纨绔子弟。沈夜华想着那夜枫桥自己的荒唐,端看花九枝容止无一不雅的形容,只觉应被看不上的那一个,是颠倒了。配不得的,明明是他沈夜华。
        而花九枝不依不饶着,把自轻的话说到满,自出生门第到品性脾气,事迹作为,都数落的碾到尘埃里。沈夜华是听不下,要止一止这话头,只想了一想,唯恐花九枝腼腆着更觉不适,便小酌着酒,慢慢地听,时而附和颔之,嘴角地笑意三分浅的噙挂,眸里神光煞是认真。好容易等花九枝自觉说多的顿了顿,又端酒相敬,不等他举杯,喝的有投胎架势的双袖遮起半张脸来。
        于是等花九枝双袖垂放,两人重新对上视野,沈夜华慢悠悠酌起口酒,徐徐说“这酒后劲足,得悠着喝。”他道,揭去花九枝洋洋洒洒说的一通话,曳袖前倾,指腹握起酒壶,为花九枝空落的杯里添了七成满。随即,他释坛,落座回位,一臂撑于案沿,身躯微斜,眼里是花九枝的形容。酒色熏得玉肤嫣红,是桃花淬出般的颜。
        “你如此抬举我,我倒不大好意思。其实我也早与你说过的,纵轻半卷剑陵志,不忘飘渺花九枝。潇湘会上一见,我早已将九枝当作知己了。若非如此,也不会顶着这么毒的日头,来赴你的鳜鱼宴。”他说着说着话,又有一两分的不正经,甚而拿手背贴了贴还有微红的面颊,指了指纱帘遮蔽的一湖盛光,那可都是他淌过的沸水,为着这一会啊。
        “说到这。我垂钓之技不佳,已经连饿了好几日。”沈夜华抿了抿唇,指尖抚到筷箸尾,又盯着花九枝,后话固然没有道出,其意已昭然若揭。他莞尔,歪了歪头“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慢慢话其它。
        飘渺九少。花九枝
        只一言,也算得是拨开漫天乌霭见月明,佛国醍醐一灌顶。
        花九枝搁下手中酒盏由得沈夜华来添,一双清若山泉的目凝向他,见夜华还是一派从容,气度清华,全无半点虚与委蛇的形容。于是,他脸上徐徐地浮出笑来,是不自觉地,不经意就已微鼓起两腮,冁然而笑。甚至,花九枝脸有些微红了,像是一杯青田下肚就不胜酒力,又像是才去的东君独厚,青帝作美,揉碎了阳春里的桃花,给他“添了妆”。他心里自是狂喜的,即便在收到回信时,就有过一回预喜,却总不及当下听得沈夜华亲口道来的真实。未曾想,真心想要交一个知己,亦是会叫人患得患失的,只要把这份友情,看得足够重。若非是真的狂喜,花九枝也不会就这么不自知地就笑得如此粲然,如春晓之花绽到最盛。
        纵使是穿着一身无纹无绣的布衣,花家人终究有花家人的风华,不佩金玉,也是金玉其内,外彰清贵,怀瑾握瑜。其实富贵如飘渺城一般,花家子弟早已没有非用锦绣来装点身份的必要,天下什么华贵,都不过只凭喜欢与否罢了。
        此时此刻,其实再多的话语来表达夜遇明珠的那份欢喜,都已没了必要。沈夜华说,他们有一整夜的时间,还可以慢慢话其他。而花九枝想的却是,或许他们还有七八十年的光景,漫步人生路。他满心都有餍足之感,就像是,虽路漫漫兮修远兮,却不必吾将上下而求索,而可以,同君一道,求不求索的事,都是次要。
        少时,花九枝终于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似乎都快挤出皱纹来,于是嗽了两三声,不动声色地敛了去,想起沈夜华说饿了好几日的话。就想起了沈夜华予他的第二封回信之中所写的——且托竹竿垂清溪,桃花随风落满袖。无负玄真渔樵乐,我弹琴来君做歌。
        原来,他还真去垂钓了。
        “虽垂钓不佳,我却知道,夜华你一手琴弹得极好。既认我为知己,自是不好藏着这一手了。虽我不会丝竹,却或许能当一回钟子期,聆听松风。”
        花九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过一只最大的食盒,挽袖揭开剔红的盖子,里头放着一盆浓油赤酱,正是一道桃花鳜鱼。那鳜鱼看起来足有四五斤重,装载的盆子也是偌大一个。端上桌后,俨然成了案上主角,那几碟雕饰精致的凉菜,自是陪衬了。
        “这道桃花鳜鱼,浓油赤酱,只宜独用。我向来不喜筵席里,满桌珍馐,食前方丈。这样的鲜味,正如李赞皇,张江陵那般刚烈之人,只有专而用之,才能尽其才能。所以,我只叫人专心备了这一道菜,其余皆是清淡的。这盒子是保温的,鱼还如刚出锅一般热腾,定要配着你的好酒,大快朵颐。”
        说着,花九枝已径自动了筷,将鱼腹上最肥嫩的一块夹下,送入了夜华面前的碟中。
        而花九枝自己,却似还沉浸在交得知己的喜悦里,浑然忘记自己也是要吃的,只手上拿着筷子,屈肘支在桌案上,侧首支头,就这么看着沈夜华吃鱼。
        像极了一个看着孙儿吃饭的慈祥祖父。
        未名七郎。沈夜华
        沈夜华挑了一侧眉,面上浮起玩味的笑来,支着筷箸的手释之,整个人朝后靠了一靠,清明放旷的闲雅沉进双眸顾盼里,四下环扫,嘴角轻轻勾起,抚琴惯的手摊了开,向花九枝问
        “阁下请我赴宴,断没有叫客人自带琴的道理啊。如今有云有酒,确实可惜无乐,然则绝矣,就以此地做舍,可醉眠三日不止。”苏东坡说,有一溪云,一张琴,一壶酒,得慰平生。花九枝应与他,与馋猫苏学士,是一类的人。何须学陶五柳的癫狂,无弦奏乐体悟起我醉眠卿去的意境。此处山是青山,水是绿水,知音已觅得,相逢不恨晚,丝竹已于耳畔扬了韵,还差一架琴,七根弦?美中不足。沈夜华笑了笑他的贪婪,敛起手,并无多话。
        花九枝摆弄鼓捣了一时,剔红盖里桃花鳜鱼的香盖去沉水缭绕的息泽。他阖起凤眸,心神悉专注起那碟菜肴满溢的膏沃脂香,肉鲜汁稠。他知道,这定是道妙厨烹就的极品。他有口福了。
        睁开眼,青瓷骨碟盛的鳜鱼裹起一泊酱汁,比起澄明澹荡的清湖,犹胜。他不动声色地,拿食指轻轻敲起案下竹席,馋意游转齿间,漫不经心地听起花九枝品评做法食用,眼睛时瞟菜肴,时瞟花九枝的喜色,不一会儿止了食指动弹,握过酒盏微凉边沿,借陈酒醇烈浇一浇馋味饿意堆砌那块垒,也有意藏一藏心绪。他细思花九枝的话,李赞皇,张江陵,专而用之,尽其才华。若是未名里几个兄长,调侃起一道吃食上,也要有讲究,荒唐笑个五六声,便罢。他思量的,是花九枝预备这一番话,又是无意,抑或有心。如果说有心,连起席间多处行迹,瞧上眼尾处盘桓的薄薄青淤,是否辗转了夙夜无眠。
        只为了。他沈夜华?酒杯遮去沈夜华嘴角自嘲的淡笑。他想,他还是当自己自作多情的好。飘渺花九郎,何等人物呢。怕是他想的多,错的也就多了。
        未曾释杯,酒液沉于唇腔里辛辣的呛着味蕾,他一时不察,嗓子发了疼,掩袖咳了两声,微微的抱憾神色一晃,低眸落到那块筷箸里夹进的鱼腹肉,却是指尖摁住筷箸,唇瓣轻抿,清风朗月的眉眼融进微微动容。
        他自然是高兴的。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样的事更快乐?他唯一一个愿以相交,引做知己的朋友,置他到了如此的要紧位置。孔融让梨,让的是亲,博的是名,花九枝赠鱼腹,不过盼他喜欢,他高兴。
        “花满楼的宴名动天下,真是应该。”沈夜华说,薄唇唇角轻翘,悦耳地声若温酒过喉的清冽。
        继而夜华眉梢一动,眸里溢进笑,握筷箸的手,夹起鱼肉,撇了一撇多余膏汁,半身直起而倾,另一手曳住袖管,鱼肉随筷箸直递向花九枝红唇之前,他挑着眉,面上大有花九枝不张口,就两两僵滞着,坐待天明的架势。直至花九枝张了口,那鱼肉送进皎月色的齿下,才换得未名七郎眉眼俱笑的满意,回身重入了座,筷箸一搁,两手撑于桌案,轻轻叹起了气。
        “可惜可悲啊。”他缓缓道,拊掌之中,两手交握到了一处,高深莫测地神情漫到那张郎艳独绝的脸,眸里水凅地清澈,初雪的纯净,是甚少流露的少年气。他凝视花九枝,明明是他一手挑起的凝肃氛围,知晓花九枝紧张,偏要逗一逗,却带着怪起花九枝的口吻,稍有惋叹之意的,慢悠悠执杯,欲饮未饮,飘出后话“若早几年遇上九枝,也不至于叫我二下江南,写出‘闻弦知我无一人’如此狂妄的诗了。”
        他自觉已是过了份,再戏言不知度下去,也是失礼。这真是奇怪,他向来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莫说筵席里开句玩笑,便是谁的面子都不大乐意给,极不爱赴宴。偏偏遇着花九枝,一切的特殊例外,都似就自然而然。朋友相处之道,贵乎坦诚尊重,舒服自在。花九枝之前的沈夜华,只剩一两分需端的持重,而他相信,日愈相处,这也就将不复存在。花九枝是天赐他的挚友知己,除却花九枝,又还有谁,配与他沈安为友。
        “再说个不完,鱼就要冷了。你这个主人家既动了筷,我就再不客气。哦,我瞧你还备着五六坛的酒,是要欺我酒量不好吗。那,不妨比一比?”说罢,筷箸夹着一块鱼肉到唇里品了品香浓滑嫩的滋味,颔首之余,也捞起了一坛新酒,侧眸瞥进花九枝盏里由他所添还盛的酒,便以肘撑着酒坛封布,下颔往那酒樽轻点,笑里恣意翩扬
        “请”


        IP属地:广西5楼2020-08-22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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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西6楼2020-08-22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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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西8楼2020-08-23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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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西9楼2020-08-23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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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西10楼2020-08-23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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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11楼2020-08-24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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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彻
                    茶香狭如细雾,绕过易彻布茧的指腹,有温气不绝。
                    是普洱。
                    双目失明,如同坐拥着窅然洞穴里徒有无际四壁的空洞。而这时,所听到的,闻到的,触及的,也就融并了双眼的作用。
                    言瞻用了一种含蓄的,温柔地方式,提点了易彻茶杯之在。易彻知道,言瞻顾及的,是他颜面下那未曾表露出的自尊心。秋风肃杀里清茶的温煦,如何能及老友无微不至的细密。易彻心领这份情,并不话多。耳旁浮过绿云翻滚烹的醇香,言瞻一言以蔽的经年跌宕。
                    那是八年。他们并肩作战,相辅相成的八年。
                    飞鸟腾空,乍起惊啼嘹音,陈年失修地檐瓦震了一震,四角的石柱随之轻荡。世态炎凉,作鸟兽散。静伏的,是易彻漠然神情。他轻点了点头,寡冷的面庞,刀削斧凿地坚毅。
                    言瞻说出口的话,他听入了心。
                    言瞻没有说出口的,他也记在了心。
                    做朋友这件事上,乍见之欢,远不及无久处之厌。而做到他们这份上,心领神会,尽在不言中。天下宴席固有散时,彼此应缄默以别,将再多的话,留予重聚。易彻这样想,而重聚,日后的重聚,再见何期。
                    易彻低首,两手捧起杯盏,有热意窜涌,是沸水沉后,不至灼伤的温平。
                    “我先把眼睛养好。”他终于开口。这话四平八稳,又似乎沉淀喉骨里,几经思量了才抛出。
                    他们怀有一样的夙愿,河清海晏,歌舞升平。如果能有幸走到底,他很感激。如若不然,至少言瞻还在,在这他们能一展抱负的位置上,竭尽全力。一生漫长,他希望,他是能回来的。
                    并不久坐的缄默里,风拂面来,沾发皆寒。易彻心下寂寂,索寞如风般灌进他的衣袖,吹乱他的镇定。
                    他已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他在煎熬。在注定离别有时的散场里,默数着到来。他忽然自责。为他的愚蠢。为他的心软。而这一时,所有的所有,别无他用。
                    他犯了错。留下言瞻一个。他是逃兵,他该无颜。而言瞻,每一字,劝慰,都至真至诚,令他无地自容之余,更显狼狈。
                    易彻捧着杯盏满满的茶,昂了首,灌过口齿唇喉。到底是烫的,释杯时,就剩的麻意裹着唇皮,掀时发了一丝颤。他看来还是很平静,无波无澜地,把动荡全锁进心里,用两个字,做了最后的解脱。
                    “走了。”
                    易彻撑着石质的桌几,那石阶绊过他,这一回他留了心,缓缓迈过,再向视野里模糊的车架,不疾不徐,一个步子一个步子的踩下鞋印。他走到车架前,余光里卫铮的人影也走了来。他数过,他走了二十二步。他知道,言瞻定在他背后,看他走过了这二十二步。
                    这样的离别不是他想要的。太难堪了。易彻抿唇,握过车架边帘,也握住掩的框沿,借力踩上了车去,将自己藏入四方逼仄的车身中,听那阒然里,跃涌不止的心跳。一拍,一拍,紊乱中,又井然的沉静。
                    他阖起眸,后仰的头靠过墙垣。
                    原来这就是结束了。八年六扇门生涯的结束。他原以为,他可以自若些的。但世上,总有些羁绊,总有些不甘,是人难以强抗的。他没有他料想的无情。
                    会有来日的。不过是要从头再来。仅此而已。
                    言瞻
                    沉寂,相顾两无言,言瞻眼中的波澜出现在听到走了二字之后,他起身,一步未动。
                    时候到了,他该走了,他们都该走了,他回城中,他去城外,此去之后,就是江湖之大,期来日,盼重聚,也许在酒肆茶楼能听到旁人说起千里之外的易彻,或真或假,也许他在案牍上,翻开所获关于易彻的情报,聊胜于无。
                    言瞻看着易彻,看着他起身,看着他踏过石阶,看着他踩上车架,易彻最后留给他的是一个背影,一个走得缓慢但坚定的背影,这样很好,言瞻对着卫峥颔首,他什么也没说,用缄默送了最后一程。
                    卫峥重新驾起车,马蹄声、车轮驰道声,渐响渐远,言瞻望着一辆渐行渐远的马车,望到最后,车影全无,送别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回去吧。”
                    言瞻命人将茶具收起,普洱已冷,他也无心再饮,今日的闲心也该从此收起,然后投身于忙碌,日复一日的忙碌,他要用尽一切推演邢南雄的下落,再织一张天罗地网,讲他擒回六扇门,至于撬开他的嘴,说出朝廷饷银的下落,他会亲自来。
                    坐上回城的马车,一路走来,到如今背道,唏嘘的人向来是旁人,言瞻不会,他看的是眼前,望的是来日,离别之后便是相聚,他会等,等风中的鸿雁传书,等一封抬头应是令闻兄的信,再将往事重提,笑他孑然,只因是重聚,所以笑离别。
                    言瞻轻笑,将十指根部的骨节依次揉捏,言瞻看着自己的手,收拢又松开,从手背看到手心,指腹间是忙碌公案,笔走龙蛇留下的茧,手心的茧,是握剑,是奔波劳碌。
                    如果来日真的如他所愿,那今时今日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曾立远志于人世间,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他试过,他竭尽所能笼络天下情报,再从中推演,还清白与冤屈,可是庙堂视而不见,他独自努力了五年,也曾郁郁,直到八年前,他看见曙光给他送来了志同道合的易彻。
                    言瞻是如此笃定,他笃定的不是故友重逢后应有的喜悦,而是相信那个时候,他们依旧会再次同舟,将云帆挂起,一如八年前,而他更加笃定的是,这盛世会如他们所愿所想,是一个海晏河清、朗朗乾坤的盛世。
                    孟子曾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所以眼下遭遇的种种,是天要磨砺他们二人,要他们动心忍性,他们如今还不够。
                    天意难测,言瞻不是一个愿意猜测的人,更不是一个将所有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的人,他有他要做的事情,当马车停下,他下车,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独自走进六扇门。
                    易彻
                    暮商初七,长安古道落叶新添。熹微夜光如宿醉般,朦胧的映起尘土飞扬里,长亭古旧,鹿蹊霜冷。唯有萧长朔风,清醒的漫起肃冷,无边际,也无止境,令往来贩夫皴起的面皮,烫红了一般,要搓起双耳,呵满热气,驱那领路的驴儿,奔向长安城里,纵落康衢烟月,沉锋静柝依然的富饶。
                    长安。多少人寄望已久的梦乡。多少人铩羽而退的伤心地。
                    易彻架着高头大马,双眸里,左右沿途,是八年里匆匆来去,未曾留意的景貌。他刻意放缓了执握的缰绳。
                    昨夜雨势猛,路滑泥湿,雾气深沉的积满白烟,遮了一夜皓彩,却没有剥去远处翠微,憧憧绰约的影。青山依旧在。所幸是,故人也在。
                    易彻隔了一重烟,眼皮轻抬,睇那近于咫尺里的亭榭。他记得,他用了二十二步,从亭阶,从言瞻的视野里,逃往江陵城。他夹起马腹,任骏马的蹄闲庭漫步般,顿止阶前。他终于看清那绊过他双靴的阶沿,湿气漫卷的凉墩,蛛网结檐,久无人烟。
                    一年又一个月。他实现了他的承诺。回到了长安。
                    易彻下马,履踏石阶,又踏上这寒意甚深的亭宇。他并不觉得冷。相反的,有温热湃着他的四肢,使他连神情,都如料峭春风远去了般,只见温宁。
                    一路行来,易彻并未隐瞒行踪。而以言瞻网罗消息的本领,定已掌握了他的脚程,知晓他会于今日,卯时,来到长安。
                    不出意料。他再踏上这条路时,言瞻已要静置此处一时,向他噙来淡笑,贺他荣归。
                    易彻却有别的打算。他特地早早出发了三刻,于季秋之晨,严峻地气候里,坐到这亭,来等起言瞻。就像离去时,言瞻坐守等他一样。
                    易彻轻阖着眉眼,做休歇貌,神态漫着淡淡神绪,似有所思。
                    对于言瞻是否将易微留下的事,易彻不作他想。眼下易征伤势好转,而后,北宸司万事待兴,似乎有无尽的思虑,等着易彻一一着手。这是新生,是别样天地,是他从前所不敢想,如今犹不确信的。
                    而他此时此刻,此情此境,却只在想一件事。他想,言瞻这回,会带什么茶。还是普洱吗。
                    这一想,不多时,就被亭瞳的光覆过眸,映起他眼裂上方如剑削的印。易彻睁眸,霜雪就在他瞳仁中。而自马踏落地的言瞻,是一脉景风,解去清冽。易彻弯了弯唇,下颔朝桌案置好,描了‘舒城兰花’字样的茶罐轻扬,启唇,薄淡的调里,蕴了丝笑意
                    “茶具带了吗。”
                    他问。春风解冻,君子端方。
                    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所谓君子之交,应淡如水。他如斯稀疏平常的语气。一话落地,又开了口。温澜潮生,涤去他一身峻拔刚毅。
                    “很久没试令闻兄的手艺了。”
                    言瞻
                    昨夜的雨来得急,言瞻险些一夜不眠,难见星月的夜晚,言瞻是听着雨声由大转小,最后听着屋檐残余的水滴落,枕着明日入眠,明日,易彻该回来了。
                    月余前,当易微带着易彻的亲笔信来找他时,他就在想易彻何时踏足长安,他已经帮他将易微留在了长安。
                    易彻的脚程,并不能瞒过言瞻遍布天下的耳目,推算着时日,约摸是明日卯时了。
                    一年前,他们是在长亭古道,这条必经之路离别的,言瞻告诉他那就从头再来,如今,他如约卷土重来了。
                    一年后,他该去那座亭子,一如以往,起小炉,煮热茶,且饮且待。
                    收拾好一年未曾动过的那套茶具,一块普洱沱茶,又择了两本书携去,他怕他因自己内心的欣喜而将易彻的行程推算早了,他好用书籍打发令人难耐的无聊与急切。
                    言瞻知晓易彻是一个人驾马前来,他也许久未曾同易彻骑马同行,所以他和随从两人两马出城去。
                    天方破晓,古道上马蹄扬起,在雨后泥泞处,留下一串蹄印,言瞻看到了长亭,亭内有人,亭边系马。
                    言瞻是意外的,他本以为是自己等他归来,到头来居然反过来了,他在等他,这是一种新奇的感受,言瞻素来看腻的长安景致,终于在眼下又鲜活了起来。
                    他扯了扯缰绳,夹住马腹的力道也松开了些,低头笑着,驾马来到亭边,翻身下马。
                    久违了,仲澈。
                    言瞻踏阶而上,踏到最后一阶时,半转身去,望向天边日起之处,红云胜火,流光溢彩。
                    他没来晚,是易彻来早了。
                    “带了。”言瞻含笑落座,对上易彻的双眸,是他熟知的那般炯炯有神。
                    将茶具一一摆好后,随从自觉的,在言瞻的示意下,恭立马旁,不作打扰。
                    “舒城兰花,我本带了普洱,如今看来,用不上了。”言瞻将桌上的茶罐拿起,揭开罐子,取出适量的茶叶,待手边炉中水沸时,便可冲泡茶叶,再用公道杯分茶。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但分别再久,彼此相距再远,言瞻仍是言瞻,易彻也仍是易彻,所以亭内二人,彼此之间仍是熟知的交往,于此刻重逢而言,离别的那一年不过是一日的时间。
                    茶道,最是静心,茶香,最是宜人。
                    “这次来,有什么安排?”言瞻吹了吹茶,热气氤氲着双目,慢抿慢饮,暖流入腹,齿间生香,寒风穿亭而过,冷意爬衫,风声瑟瑟在耳,均不能掩易彻声起。
                    易彻的所见所闻较以往更为丰厚,至于安排,北宸司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易彻说起北宸司的模样,是何等慷慨激昂、意气风发,无不勾起了言瞻对此的种种向往。
                    易彻这次来,不是为了留下,也不是为了离别,他是来带他走的,去一个能够通向海晏河清的地方,一个足够言瞻振翅其中,一展宏图之地。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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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绎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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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 逍——谢明之,江遥——公冶非
                              易 衡——王渊寒,易微——苏白瓷
                              易 彻,字仲澈——慕清商,言 瞻,字令闻——叶长白
                              易 彻,字仲澈——慕清商,易 征,字叔平——张白鹿
                              易 征,字叔平——张白鹿,花千树——宿予
                              【落幕】


                              IP属地:上海17楼2020-08-24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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